第839章 计策之狠绝毒辣(1 / 13)

皖南,卧牛山。

深秋,薄暮。

山势陡然拔起,如一头蛰伏亿万年的洪荒巨兽骤然弓起了嶙峋的脊背,要将苍穹刺破。

怪石在昏沉暮色中扭曲着狰狞的轮廓,像巨兽口中参差交错的獠牙,滴落着无形的涎水。

参天古木虬枝盘结,浓密如墨的枝叶交织成一片厚重的穹顶,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线惨淡的天光,将山林提前拖入幽暗的深渊。

空气湿冷粘稠,浓烈的松脂清香、腐烂落叶的腐朽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如同鬼魅般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那是昨日狩猎残留的印记,也是这片山林残酷生存法则的无声宣告。

脚下,所谓的“路”早已被疯狂滋长的藤蔓和带刺的荆棘吞噬殆尽,每一步都需手脚并用,湿滑的青苔和松软的腐殖层下,隐藏着足以扭断脚踝的陷阱。

石虎,如同一块与身下鹰喙状巨岩融为一体的、沉默而饱经风霜的磐石,蹲踞在视野最开阔的突出部。

破烂的兽皮坎肩仅能蔽体,裸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贲张,如同千年老树盘根错节的根瘤,上面密布着细密的荆棘划痕、深褐色的陈旧箭疤,以及新鲜红肿的蚊虫叮咬痕迹。

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狰狞翻卷的新鲜鞭痕,从肩胛骨斜斜撕裂过他古铜色的背脊,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死死趴伏其上,虽已草草敷上止血的草药泥,结了一层暗红的痂,但每一次微小的肌肉牵动,都带来钻心的抽痛和灼烧感——

这是三天前,他为了护住寨子里仅存的、能熬过这个寒冬的几袋黍米,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挡下了杜家催税队头目疤脸刘那浸透了盐水、抽起来带着恶毒哨音的牛皮鞭。

他粗糙如砂纸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身边那张陪伴他多年的百年老柘木硬弓冰冷的弓臂。

弓臂已被无数次的拉拽磨砺得光滑油亮,仿佛能从这冰冷的触感中,汲取到支撑他活下去、战斗下去的最后一丝力量。

他的目光,锐利如淬火后反复打磨的鹰隼之瞳,穿透层层叠叠、如同灰色纱幔般的暮霭和山间缭绕的湿冷岚气,死死钉在山下那条如同毒蛇般蜿蜒扭曲、通往杜家享乐与盘剥巢穴——云梦泽别院的必经之路上。

那里,灯火通明,笙歌隐隐,是他们所有苦难的源头之一。

在他周围的岩石缝隙、浓密如盖的树冠之后,几个同样剽悍精瘦的身影如同融入山林的猛兽,无声蛰伏。

猎户老根,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里填满了风霜和戾气,一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紧握着一柄削尖了的硬木长矛,矛尖用燧石精心打磨过,在昏暗中闪烁着原始而致命的寒光。

半大小子阿木,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死死攥住一张用坚韧藤条和兽筋制成的简陋猎弓,搭在弦上的骨箭微微颤抖。

还有沉默寡言的石头叔,他的箭袋里,每一支用硬木削制的箭杆都浸透了他对杜家的刻骨仇恨。

空气紧绷得如同石虎那张被拉至满月的硬弓,弓弦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只有山风掠过林梢时发出的呜咽悲鸣、远处溪流永不停歇的潺潺絮语,以及更远处,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如同毒针般刺入耳膜的杜家催税队嚣张跋扈的吆喝声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鞭子破空声——“啪!啪!”每一次脆响,都像是在猎户们心口又抽了一鞭。

“窸窸窣窣……”一阵极轻微的、如同狸猫穿行落叶的声响。负责了望的年轻猎户小七,身形瘦小却如猿猴般敏捷,悄无声息地从一棵挂满枯藤的老松上溜下,脚上破旧的草鞋踩在厚厚的松针上,几近无声。

他像一道影子般窜到石虎身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压抑的兴奋而干涩发紧,带着粗重的喘息:“虎哥!来了!杜家的狗腿子!三辆大车,装得跟小山包似的,轱辘都压得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