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豆大的雨点砸在船篷上噼啪作响,溅起的水花在船舷边凝成白茫茫一片。
两岸青黑色的山崖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将天空挤压成狭长的一条。船只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像片失控的枯叶,顺着暴涨的山涧向下疾冲。
就在这时,船头的鹧鸪哨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着左侧崖壁。梦菱和璃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十丈高的峭壁上,竟悬挂着数百具人偶。
它们穿着褪色的粗布衣裳,有的青灰,有的暗红,在瓢泼大雨中被淋得湿透,衣料紧贴着竹竿扎成的骨架,勾勒出僵硬的人形。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头颅,惨白的面容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有的眼珠是两颗黑洞洞的桐油籽,正直勾勾地盯着江面;有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山风裹着雨水呼啸而过,人偶们便随着不明材料制成的绳索轻轻摇晃,残破的衣袖和裤腿在空中划出扭曲的弧线,像是无数只枯瘦的手在半空中抓挠。
船行至最狭窄处,两岸的人偶愈发密集。它们悬挂的高度各不相同,有的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冰冷的“皮肤”;有的则隐在云雾缭绕的崖壁凹洞里,只露出一截僵直的手臂或半个头颅。
雨水顺着人偶的脸颊滑落,宛如两行血泪,滴入下方奔腾的浊流中,漾开一圈圈转瞬即逝的涟漪。
没有其他声音,只有雨点敲打船篷的声响,和人偶身上偶尔传来的、衣物摩擦绳索的窸窣声,在这阴森的山涧中交织回荡,仿佛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岩壁上的人偶似有若无地扭动着,粗糙的陶土皮肤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蠕动的暗红筋络。
梦菱指尖血色莲华骤绽,业火如活物般顺着岩缝攀附而上,将岩壁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偶尽数吞没。
陶土遇火发出刺耳的噼啪声,本该酥脆崩裂的躯体却如蜡油般缓缓融化,滴落的粘液在火焰中凝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小脸。
梦菱垂眸盯着水面那乱窜的血色火星,早已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被热浪掀拂过,空气中弥漫开的焦糊味里竟夹杂着甜腻的脂粉气。
当最后一缕黑烟裹着半片破碎的绣花鞋消散在风里时,她才缓缓收了法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那些人偶全部都是身怀六甲的妇女。
山涧内的天光竟带着几分暖意,梦菱仰头,两侧崖壁如巨兽张开的羽翼,在顶端合出一道狭窄的弧线。
那些垂落的藤蔓与蕨类植物凝着水珠,却没有半滴雨丝从中穿过,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将喧嚣隔绝在外。
船只漂在墨绿色的水面上,能看见自己的倒影随着涟漪轻轻晃动。岩壁上布满青黑色的苔藓,湿漉漉地泛着光泽,偶尔有几只豆娘振翅掠过,翅膀在光线下透出虹彩。
外面的雨声仍像擂鼓般沉闷地传来,却在此处化作了遥远的背景音。水珠顺着钟乳石尖缓缓坠下,在水面敲出清脆的回响,与筏底水草摩擦的沙沙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
水面忽然泛起细碎的波纹,几尾银鱼从船底悠然游过,鳞片在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恍若将星辰揉碎在了水里。
梦菱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滇王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竟然精通风水之道,还是个阵法大师,居然不想着造福一方却将才学用在了残害无辜的地方,竟然利用山涧和近千孕妇胎死腹中婴儿的阴怨之气来布置这样一个‘一线天’阵法,简直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一旁的璃玹见梦菱如此生气,连忙柔声安慰道:“夫人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这滇王如此狠毒,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定会帮夫人出这口恶气,让他五雷轰顶,不得超生如何?”
站在另一边的鹧鸪哨也附和道:“这次我们可以将这个血肉‘地狱’彻底摧毁,让无辜者‘安息’。”
船只轻轻泊在鹅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