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口袋里装的什么啊,鼓鼓囊囊的。”林东来看着春燕的围裙口袋问道。
春燕的手猛地按住围裙口袋,指节泛白得像浸了水的麻线。
布包里的卤牛肉棱角硌着掌心,还有那两包 “牡丹” 烟的硬壳子顶在肋骨上,烫得她后背直冒冷汗。
“没…… 没什么。” 她的声音发飘,眼睛瞟向门口的灯笼:“就是我娘给我缝的布帕子,还有几块糖。”
林东来往前挪了半步,他看清了春燕口袋边缘露出的半截油纸。
那是后厨装卤味专用的牛皮纸,边角还沾着暗红的酱汁。
“布帕子用得着包这么严实?” 他的指尖敲了敲账台,铜算盘的珠子被震得噼啪响:
“我记得库房里少了两包烟,春燕你见着了吗?”
春燕的脸 “腾” 地涨成猪肝色,喉咙里像卡了团棉花。
她慌忙摇头时,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往下坠,布包的系带松了,半块卤牛肉滚出来,落在青石板上沾了层灰。
“这是……” 林东来弯腰捡起肉,油星蹭在指尖:“后厨刚卤好的腱子肉,怎么跑到你口袋里了?”
马华在后厨听见动静,端着锅铲探出头:“我就说早上少了块肉!”
傻柱也跟着出来,看见地上的牛肉,火气 “噌” 地冒上来:“好啊你这丫头,还偷肉,当我们是死人?”
春燕的眼泪 “唰” 地下来了,却梗着脖子往地上一蹲:“是我饿了拿的!凭什么你们能吃,我就不能尝尝?”
林东来盯着她嚼得鼓起的腮帮子,突然觉得这姑娘的眼泪比后厨的地沟油还浑浊。
他没动怒,只是从账台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傻柱今早刚炸的油条:
“饿了可以说,店里管饭。但偷东西,不行。”
春燕的哭声戛然而止,嘴里的牛肉像生了锈,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只好抽泣着卖可怜:“林老板,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不敢了……”
林东来真正发现端倪,是在盘点周账的时候。
他核对收银本和钱箱,发现三天里有五笔账对不上,都是客人付了整钱没找零的记录,加起来正好差了七块三。
他不动声色地调笑春燕:“这几天客人大方啊,总有人不找零。”
春燕脸一红,捏着围裙带子说:“是啊,碰到好几个回头客,说咱菜好吃,给的小费。”
林东来没戳破,他夜里翻着账本,想起春燕第一天来就说自己弟弟在乡下上学,急着用钱。
而且店里确实缺人手,大家伙都忙得脚不沾地,再找个合适的服务员不容易。
再者于莉出了月子,等她回来接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他把账本锁进抽屉时,心里已有了数,暂且记下这笔账,等春燕走时从工资里扣回来便是。
可没想到这姑娘的胆子却越来越大。
有天傍晚,一个熟客付账时多给了五块钱,说 “不用找了,给服务员买糖吃”,春燕笑着道谢,转身就把钱塞进了自己裤兜。
这一幕正好被来送菜的王婶看见,她悄悄告诉林东来:“那姑娘把客人赏的钱揣自己兜里了,于莉在的时候可从不这样。”
也难怪王婶会有意见,以往像这样的的情形,于莉不可能就这样收下客人的钱。
于莉出月子那天,抱着裹得严实的孩子来店里转了圈。
她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眉眼间添了几分柔和,可眼神扫过前台时,还是敏锐地停在春燕那本记乱了的账上。
“这些天生意怎么样?” 她接过春燕递来的茶水,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钱箱的锁。
锁扣是松的,这是她以前从不用的款式。
春燕笑着回话,手却下意识地挡住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