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卢氏蛊惑人心的力量和韩休琳的野心(1 / 8)

朔风,如千万柄无形的钝刀,裹挟着塞外苦寒之地的粗砺沙尘,在幽州城厚重冰冷的城墙上反复切割、刮擦,发出凄厉连绵的呜咽。

那声音穿透紧闭的窗棂缝隙,钻进幽州节度使府邸深处那间被炭火烘烤得燥热的暖阁,搅动着弥漫的龙涎香气与浓郁羊膻味,成了这虚假安宁中唯一无法被隔绝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背景音。

暖阁内,幽州节度使韩休琳,庞大如熊罴的身躯深陷在一张宽阔得惊人的锦榻里。

身下,一张完整的斑斓猛虎皮垫子,虎头狰狞地朝着门口,空洞的眼窝仿佛还残留着生前的凶光。

他酱紫色的脸膛在数个兽头铜炭盆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油腻腻的光,粗壮得几乎与头颅同宽的脖颈上,青筋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搏动。

一只粗粝如熊掌的大手,捏着一只硕大的镶金犀角杯,里面盛满了辛辣呛人的塞外烈酒“烧春喉”,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柄银叉,正从面前一只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青铜鼎里叉起大块煮得酥烂的羔羊肉,塞进嘴里大嚼。

油脂顺着他浓密虬结的络腮胡须滴落,在猩红的锦缎袍子上洇开深色的油渍。

几名身披薄如蝉翼的桃红轻纱、肌肤在火光下泛着蜜色光泽的胡姬,小心翼翼地跪伏在锦榻两侧。

她们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纤纤玉指带着十分的力道和十二分的小心,为这位北地霸主捶打着粗壮如柱的大腿。

每一次落拳,都像敲打在绷紧的鼓皮上,沉闷而压抑。

角落里,两个低眉顺眼的侍从,一个不断往炭盆里添加银霜炭,另一个则用长柄铜勺,将鼎中翻滚的肉羹舀出,重新注入韩休琳面前一只稍小的鎏金银碗。

“报——!”

一声急促而高亢的呼喊,如同冰冷的铁锥,猛地刺破了暖阁内这层裹着奢靡与暖意的虚假安宁!

厚重的锦帘被猛地掀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刺骨寒气瞬间涌入,吹得炭火猛地一暗,火星噼啪乱溅。

一个身着黑色铁札甲、脸颊冻得通红的亲兵单膝跪地,甲叶撞击地面发出铿锵之声:“禀大帅!范阳卢氏密使,卢珪先生,持本家符信,风雪中疾驰而来,言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

“嗯?”韩休琳豹眼微睁,从酒肉暖香中抬起了头,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一个“川”字,喉间发出一声带着酒气的不耐咕哝,“卢家的小子?又是他?这天气,能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叫他滚进来!”

他粗声粗气地挥了挥沾满油渍的大手,像驱赶一群苍蝇。

那几个胡姬如蒙大赦,慌忙以额触地,迅速而无声地退避到暖阁最阴暗的角落,蜷缩起身体,仿佛要融入墙壁的阴影里。

锦帘再次被掀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身影,与这充斥着蛮荒膻腥与暴烈气息的暖阁格格不入。

来人正是卢氏特使,卢珪。

他身上裹着一件看似寻常的玄色貂裘,皮毛在火光下泛着幽暗润泽的光,针毛细密如织,绝非凡品。

风雪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在肩头和鬓角沾染了几点未来得及融化的晶莹雪粒。

他身形颀长挺拔,一步步走来,步履沉稳得如同丈量过地面。

一张脸孔白净异常,如同上好的定窑白瓷,细腻却毫无血色,在这暖阁跳跃的红光映照下,非但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冷峻。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幽暗,如同千年古井底部的寒潭之水,平静无波,无论暖阁内骤降的温度,还是韩休琳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审视目光,都未能在那双深潭里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他腰间悬着一枚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随着他从容的步履轻轻晃动,折射出柔和而内敛的光晕,仿佛是他身上唯一带着温度的东西。